含汞美白化妆品：针对性别的暴力

《关于汞的水俣公约》（简称《水俣公约》或《公约》）第五次缔约方大会（COP-5）第三天的主会场通过性别平等行动计划，并将于2024-2025两年确定化妆品等妇女和儿童主要使用的添汞产品的有关措施[1]。《公约》附件A第一部分规定美白产品中的含汞量被限制在 1mg/kg（即 1ppm）。大会第三天晚上关于附件添汞产品增列的接触组中，化妆品中1ppm 的汞阈值被删除（不包含含有痕量汞污染物的化妆品、肥皂和乳霜），并将于2025年前禁止产品生产、进口或出口，并于大会第五日在主会场决议通过。

图源: flickr @Minamata Convention

美白产品中的汞‍

汞可以使黑色素细胞无法形成，从而达到快速而显著的美白作用，因此常被添加进美白产品中。长期使用添汞美白产品会降低皮肤对细菌和真菌感染的抵抗力，同时美白产品中的汞会通过皮肤吸收进入人体，导致肾损伤、神经疾患以及一系列其他的健康影响[2]。

尽管含汞美白产品的健康威胁已经得到了世界卫生组织等权威机构的认证，并且《公约》也通过强制性条文规定各国在2020年前停止含有微量汞的美白产品的生产，但是仍有数量可观汞含量超过公约阈值数倍甚至数百倍的美白产品在市场上流通。

大会第二天由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和的全球环境基金组织的特别活动“化妆品中的铅：透过现象看本质”中，分享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难以根除的含汞美白产品，并不仅仅是取悦自己身体的同时造成的健康问题，更是一场系统性的压迫，主要冲击有色群体，尤其是其中的女性。

种族、社会和性别的共同压迫

针对肤色的歧视根植于曾被殖民统治的国家文化，通常这些国家的原住民为有色人种。通过这种文化构建的审美观念通常使得拥有更浅肤色的人可以在事业和婚恋中更有竞争力，给人塑造一种“浅肤色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的假象。为了追求这种幻象，亚洲、非洲、拉丁美洲许多的有色群体使用美白产品改变自己原本的肤色，但付出的代价远大于他们所获得的好处。

在有色群体中，女性因需要承受种族和性别的双重压迫，使用含汞美白产品的比例远高于男性。会议嘉宾分享了多年来在推动肤色自尊运动中所见证的真实案例：有母亲为了让女儿在婚姻市场上具竞争力，从她们还未成年时就开始不断使用含汞美白产品；那些长期遭受家庭暴力的女性知道这些产品的危害，但却因恐惧离婚和后续社会指责等压力而无法停止使用，仿佛有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们的头上；在多妻制社会中，妻妾为争夺男性家长的宠爱，积极使用美白产品。

现在已经有了很多面向低教育水平使用含汞美白产品女性的健康科普工作，向她们告知含汞美白产品的健康风险。但是，被告知风险后，相较于接受自己的肤色，很多时候她们更关心是否有替代品。令人遗憾的是，不存在人体无风险的化学美白产品。

一些行动也在推动社会观念的改变。来自世界卫生组织的 Maria Neira 认为我们应该从现在开始，不再称呼含有有毒物质的美白产品为“化妆品”，以减少它们对目标群体的吸引力。活动的现场摆着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女性的肖像画，并配有联合国工作语言的标语呼吁大家接受自己的肤色。

图源: flickr @Minamata Convention

肖像画的作者，艺术家 Sema Jonsson 介绍，这个系列作品是一个女性的万神殿，每一张的女性都曾或者正在为世界、为人类带来积极的贡献。她在创作时，有意识地在鲜艳的背景上增加人像的灰度，以弱化观览者对肤色和种族的感知。中国诺贝尔医学奖得主屠呦呦女士的肖像也在这个系列作品中[3]。

图：屠呦呦肖像画 

图源：The Pantheon of 400 Women who inspire

嘉宾也分享了一些地区正在倡导公众人物在屏幕中以真实肤色示人，并通过他们的影响力去除有色群体对自身肤色的羞耻感。

任重而道远

结构性的压迫塑造成的观念并非仅仅凭借几个活动就能根除，而是需要系统的改变。哪怕本届缔约方大会，也有一定的提升空间。

开幕前夕的观影会，电影《水俣病》的剧情也是来自美国的白人男性摄影师尤金·史密斯前往水俣市记录受害者的影像，鼓励了患有水俣病的男孩行走，拿起相机拍摄，并向第一世界揭露这一令人发指的环境健康事件。而敲开尤金的房门，递出水俣资料的Aileen却被塑造成了花瓶。这些叙述或恐加剧白人优越主义、种族或肤色歧视。

影片的结尾处还原真实照片，也是尤金最著名的作品《智子入浴》，构图重现了基督教的圣母圣子，也许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唤起西方读者的共鸣，但是用西方的文化嵌套东方的苦难是否也是一种文化傲慢。这部电影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但是通过电影制作者对元素有意识地安排，剧中的女性形象可以更为丰满，剧本中传递的“白人救世主主义”、“东方主义”的元素也可以被弱化甚至消解。

参考文献‍‍‍‍‍‍

1. UNEP. 2023. UNEP/MC/COP.5/18. 关于汞的水俣公约缔约方大会第五次会议. [Online] 6 6, 2023. https://minamataconvention.org/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working_document/UNEP-MC-COP.5-18-Gender_Chinese.pdf.

2. UNEP. 2023. UNEP/MC/COP.5/5/Add.1. 关于汞的水俣公约缔约方大会第五次会议. [Online] 6 2, 2023. https://minamataconvention.org/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working_document/UNEP-MC-COP.5-05-Add.1-Proposal-Africa-Cosmetics_Chinese.pdf.

3. Jonsson, Sema. 2018. YOUYOU TU #53. The Pantheon of 400 Women who inspire. [Online] 9 9, 2018. https://thepantheonofwomenwhoinspire.com/blog-portraits/f/youyou-tu-66?blogcategory=Youyou+Tu+%2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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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校：毛达、何玲辉

排版：吕悦欣